6月21日,聯合晚報刊出一篇〈關心兩千多個考零分的孩子〉的社論,文中沉痛的說:
「1000個孩子作文完全空白,800個孩子只抄了題目;還有幾百個寫了,卻被評為零分
。他們受過九年教育,卻不具備最基本的文字表達與溝通能力。這不該是社會更值得關
心的題目,更需要照顧的對象嗎?這明明是嚴重的失敗,但從教育行政系統,到新聞媒
體,卻都選擇不看、不問、不解釋、不處理,也因此年復一年同樣問題難以改進。」
事實上,類似的警訊,在2009年的PISA(國際學生能力評量計畫)就已顯現;台灣學生
在該次「閱讀素養」的國際排名由2006年的第16名滑落到第23名(亞洲地區輸給了第1
名的上海、第2名的南韓、第4名的香港,第5名的新加坡和第8名的日本),其中,成績
不及格(below proficiency Level 2)的人數竟佔了15.6%(上海是3.5%,南韓
是4.9%,香港是6.8%,新加坡是9.7%,日本是13.6%),比2006年的15.3%還略
為增加。
閱讀能力的低落,也被證實對其他科目的學習造成影響;2009年PISA的「數學素養」,
台灣學生的排名由2006年的第1名滑落到第5名,平均分數降低了6分;「科學素養」的
排名則由2006年的第4名降為第12名,平均分數減少12分。事實上,中小學教師在教學
場中便發現,許多孩子數學、自然(其他科目也差不多)考不好,並非真的不會,而是
因為「看不懂題目」。「閱讀能力」不單指識字多寡,還包括閱讀理解、關鍵訊息提取
、以及訊息推理,而作文則更涉及了文字組織等更高層次的能力;因此,如果台灣15歲
的孩子(PISA的施測年齡層,也是考基測的年紀)有15.6%閱讀能力根本不及格,那
麼,基測作文有2千5百人考零分,也就不足為奇了!
▲2010年1月20日親子天下「打造閱讀力 教出寫作力」講座,吸引不少家長帶著孩子一同參加。
(圖文/本報資料室)
問題回到:為什麼「明明是嚴重的失敗,但從教育行政系統,到新聞媒體,卻都選擇不
看、不問、不解釋、不處理」,以致「年復一年同樣問題難以改進」?答案其實就出現
在該篇社論的自問自答當中:「台灣長期太習慣於『錦上添花』的教育資源分配模式,
成績表現愈好的孩子,可以從老師、學校、教育單位及社會關注上,獲得愈多的關愛眼光
;12年國教到現在傷腦筋的竟然是明星學校的定位問題。」至於文中期待的「將有限的
資源,運用在那些先天或背景上匱乏的孩子,把他們拉上來,給他們參與社會、建立自
信的基本能力」,則當然不會成為政府及主流媒體的關切重點。
簡單的講,這些閱讀能力不及格、基測作文零分的孩子,大多出身社經背景較低層的家
庭(PISA 2009的報告便分析了學生的社經背景對成績表現的解釋程度,台灣的解釋程
度是36%),而這些低社經的家庭,顯然在政治上的影響力太小,不足以形成壓力,以
促成政策上的調整,改善他們的處境;許多人甚至發現,由於長期的馴化,這些弱勢階
級的家長也同意「自己書讀不好,教育資源當然分的少」的主流想法,葛蘭西(Anton
io Gramsci)的「文化霸權」理論在此也得到印證!相反的,由於政治上的「20/80
法則」,台灣的教育政策基本上受到20%的菁英人口影響而決定,而菁英階層對「教育
不平等」的感受並不強,他們更在意的是「教育的卓越」,當然不會費心向政府爭取資
源,來解決「教育不平等」的問題。
於是,這些社經背景較低的學生,因為其家庭財務資本(financial capital)較差
,從小家中缺乏課外讀物,也無力聘請家教或上補習班,至於學校中的補救教學,則根
本聊備一格;雖然,從2006年開始,教育部也提出了「攜手計畫」,提供學習低成就學
生補救教學,但由於投資不足、缺乏適當的配套(例如,沒有專業人力,缺乏成效檢核
及督導制度),則始終無法產生預期的效果。這種種,都使得低社經學生的學業成就與
高社經學生的落差愈拉愈大。再加上家庭社會資本(social capital)和文化資本(
capital)的不足,這些低社經背景學生在升學與就業的道路上,將始終無法和高社經
背景的同儕競爭。於是,階級複製一再出現。
事實上,作為世界體系的追隨者,台灣過去30年的政經及社會發展深受西方「新自由主
義」(強調市場機制,重視競爭與績效)的影響;上個世紀90年代風起雲湧的教改運動
,由於高舉「教育鬆綁」的大纛,以致「教育自由化」的主張大行其道(例如「家長教
育選擇權」、「學校公辦民營」、「多元入學方案」);當時,雖也有「主張公平正義
」的左翼教改論述,卻始終沒能成為整個運動的主導力量。
相反的,與台灣同為經濟後進國家的芬蘭,則走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;1968年的中央
立法,奠定芬蘭往後數十年「平等教育」的基礎;70年代的逐步落實,則終結了過去分
流的基礎教育。有感於天候嚴寒及自然資源不足的不利條件,芬蘭人體認到「人力資源
」的重要性;但為什麼要選擇「精緻的平等教育」,而不是強化「菁英教育」,筆者認
為與北歐國家強大的左派傳統有關,他們更在意教育促成的階級流動。今天,芬蘭有全
界最進步的補救教學系統,從小學一年級就開始的補救教學,不但做到了「小班」、「
個別化」,更做到補救教學人力的專業化;研究顯示,芬蘭教師的一般課堂時數比OECD
國家平均少了15%,以致芬蘭教師可以花更多時間,做好對落後學生的協助;而估計有4
0%到45%的芬蘭學生在整個9年的基礎教育歷程中,或多或少接受過特殊介入的服務(
補救教學)。
對台灣其他的人來說,「12國教」或許有各種不同的意義;但對於重視公平正義的左翼
教改人士來說,「12國教」的真正價值卻在於「弱勢者的教育平等」,包括:一、透過
「學費平等化」,讓起跑點落後的孩子,在高中階段較少入學門檻;二、透過「高中職
均優質化」,讓成績落後的孩子也享有相同品質的高中教育;三、透過「減少(或消除
)篩選」,使弱勢孩子不會因為「標籤作用」而失去自信;四、透過「減少升學競爭」
,讓學校可以從升學魔咒中解脫,以便較有心力做好弱勢孩子的補救教學;以及五、透
過「12國教政策」爭取到足夠的教育經費,以規劃真正有效的補救教學。
2千5百個孩子基測作文零分為什麼得不到重視?您說呢?
(高雄市教師會教育政策中心主任,台灣公共化協會成員)
資料來源:http://www.lihpao.com/?action-viewnews-itemid-12037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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